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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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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青她們剛從石門寺回來,才走到村口,就被好幾個熱情的婦人給圍住了,“大娘,去燒香了啊?”

“是啊,這不大年初一嘛,去燒枝頭香求個平安。”蔣氏笑容滿面的從車上下來,對趕車的劉二叔道,“你們先回去罷,我同大夥兒說說話。”

有那有眼色的婦人,瞧著蔣氏這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,當下也湊趣道:“喲,看來大娘今兒在廟裏求了個上上簽呢!”

“還真是上上簽,不過不是我求到的,是我們家青青手氣好,那解簽的老師父說了,今年我們家要交好運。”想到老師父說的原話,蔣氏咧著的嘴角,忍不住又加大了幅度。那老師父說得是他們家今年能心想事成。

這個時候了,他們家最想的能是什麽?還不是希望延寧一下場就能考個功名回來!再說抽簽的還是青青,她可是延寧的親妹妹,如今有了這支上上簽,想必只要延寧好好發揮,至少考個秀才回來,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。

“真的呀?”婦人剛剛不過是湊趣,圖個口彩罷了,這年頭,大家嘴上都說要求上上簽,可事實上能有這個命求到上上簽的,還真是鳳毛麟角,一般能求個中上簽,就算很不錯了。沒成想老劉家還真有人求了個上簽,還是最好的那支上上簽?

圍過來這些婦人,臉上都浮現出了同樣的震驚,驚訝過後,最先打招呼的婦人回過神來,笑道:“看來大娘家的青青也是有福的。”

眾人紛紛點頭,能抽到上上簽的,不是福運好是什麽?

倘若抽這支好簽的是別人,眾人或許還會質疑一下,聽到是劉青,她們震驚完回過神來,倒還覺得理所當然。

首先,同劉青一母同胞的哥哥劉延寧,今年就要下場考試了,他作為落水村乃至整個松林鎮的種子選手,大家還是很看好他考個功名回來的,到時候劉延寧成了秀才,整個劉家跟著水漲船高,但私底下,也是有個親疏遠近之分的,劉青作為秀才的親妹妹,那就是他們落水村出身最好的姑娘了。

再說雖然有個出色的哥哥,劉青本人也不差,村裏人都知道她廚藝好,經常能做些人家聽都沒聽過的吃食。去年又和好多姑娘一起跟大花學繡花,沒學幾日就被大花她娘瞧中了資質,收為徒弟,要知道大花她娘可是從來不收徒的,劉青跟著她師傅學繡花,聽說如今已經像模像樣,能繡許多帕子荷包了。這還不算完,劉青還跟著她娘學了認字寫字,都能寫對聯了。

這樣的姑娘,擱大戶人家想必也不差了罷?

再說劉青長得還好。

當年李氏嫁給劉家老大的時候,就是村裏最出挑的媳婦,都說劉家老大娶了個千金小姐回來,出身也好,還是秀才的女兒,就是命不好,克死了爹娘,後邊又把丈夫給克死了。但是命這種東西,有時候不好,也有好的時候,李氏生了一雙出挑的兒女,他們家延寧就長得像她,斯文白凈,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,跟他們這些泥腿子不一樣。

青青以前還小沒長開,現在長開了,比她娘年輕時的時候還標致些,也不知道他們家怎麽養的,都是鄉下姑娘,青青就是比別的姑娘白一大截,瞧著那張臉,說她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,恐怕都有人相信。青青長得好,性子也好,見人三分笑,瞧著又漂亮又喜慶。

他們落水村何曾出過這麽出挑的姑娘?就算青青不是延寧的妹子,放在別的人家,這姑娘也是要被說親的人踏破門檻的。

所以說李氏命好啊,丈夫剛去世的頭幾年,她是吃了些苦受了點罪,可如今眼看著兒子就要成才了,她女兒也越長越出挑,李氏的好日子可不就要來了。

再說身為鄉下丫頭的劉青,偏偏生得這般聰明伶俐,又好看又機靈,還都樣樣拿得出手,村裏其他姑娘加起來都比不過她,這姑娘不是有福運是什麽?

蔣氏也很認同眾人的觀點,點頭讚同道,“我說也是,順便就請老師父給青青算了算命,剛把青青的生辰八字一報,你們猜老師父怎麽說?”

眾人很配合的被蔣氏勾起了好奇心,連連問:“大娘,老師父怎麽說的?”

蔣氏笑著的嘴一直沒合攏上去,顯得很有幾分得意的樣子,“老師父說我們家青青面相好,配上這生辰,那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格,在家旺父兄,出了門還旺夫,往後一生順遂呢!”

蔣氏說這話的時候,很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。

其實蔣氏一回來,就迫不及待的宣傳劉青命好的消息,也不單單是為了炫耀,當年那個算命瞎子經過落水村,許多人都去算命了,她去的時候,自然也有人在旁邊,算命瞎子說的話,村裏有些老人現在肯定還記得。

這種事沒傳得人人皆知,那是因為女孩的命格關系到以後說親,人人都忌諱這個,要是說親的對象知道女方命硬,那肯定就不會要了,因此村裏人知道歸知道,也只是在私下傳一傳,卻不會鬧到明面上來,畢竟都是一個村裏的,又沒深仇大恨,沒必要毀了人家姑娘的名聲,叫人家說不上對象。

蔣氏以往覺得有個命硬的兒媳婦和孫女,是很晦氣的一件事,這對母女還把她的大兒子給克死了,蔣氏不但仇視她們,也把她們當成人生的汙點,總覺得村裏人都在看她家的笑話。

現如今知道那算命瞎子就是江湖騙子,什麽都不懂,害了她誤會了兒媳和孫女這麽多年,回村的頭一件事,蔣氏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為自家孫女正名了。

與命硬的人不同,大富大貴的命格,那是可遇不可求的,是天大的好事,自然沒必要藏著掖著,蔣氏恨不得敲鑼打鼓,叫人人都知道他們家青青命格好。

當然蔣氏這麽多年因為此事郁結於心的情緒,也徹底一掃而空了,蔣氏如今的腰板挺得更直了。

婦人十分配合蔣氏,七嘴八舌的把劉青誇上了天,說什麽她們早看出來劉青和她哥哥劉延寧,與旁的人就是不一樣,資質非凡骨骼清奇,兄妹倆往後肯定大富大貴,還有乖覺的,拉著蔣氏慶祝,劉青兄妹倆好了,劉家自然也不會差,到時候蔣氏也買幾個丫鬟婆子回來,就當個清閑的老太太。

別說村婦不會說話,她們言語或許有些粗俗,卻也直白得恰到好處,正好把蔣氏心裏所想的都說到了,直把蔣氏誇得通體舒暢,嘴上還要客氣:“什麽買丫鬟婆子的,你們說得都沒邊了,我是個勞碌命,可享不來那個福。”

“大娘現在是這麽說,往後真到了那一日,該享的福,自然就會享了!”有個年輕的婦人也恭維了一句,然後話鋒一轉,笑道,“只是大娘過上了好日子,可別忘了拉扯拉扯咱們這些老鄉親啊。”

年輕婦人起了個頭,其他人人紛紛附和,才把話題扯到正題上,年紀最長的婦人同蔣氏差不多大,便直接開口問:“老嫂子,昨兒聽我們家那口子說,村長在祠堂宣布了一件大事,說是咱們村裏都跟老嫂子家合作,一塊兒賣茶葉蛋,真有這事?”

老婦人說著一臉懷疑,倒不是不信任劉家,只是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,對他們自來靠雙手勞動的人而言,顯得太過匪夷所思了。

“你說這事啊。”蔣氏毫不意外,她前腳剛到,還只是到村口呢,就被這麽多人圍住,哪裏是湊巧的樣子?

恐怕她們在這兒等她,都等了不少功夫。

這般的迫不及待,除了為茶葉蛋的事,還能為啥?畢竟養雞下蛋是婦人的事,她們再心急,也得等她回來再說,總不能沖到她家去問那些個大老爺們。

“村長說得沒錯,你們也知道,這半年來,我們家賣茶葉蛋的生意,差不多穩定下來了,每個月都要好幾千個雞蛋,我們自家是沒這麽多雞蛋的,全靠鄉親們的幫忙湊,有時還不夠,需要再去鎮上買。”蔣氏早有準備,說辭都是前幾日就對好了的,解釋起來頭頭是道,“我們家老頭子,和延寧和他叔幾個就商量了一下,這生意我們自家顧著太勉強,但不是還有鄉親們嗎?有道是遠親近鄰,咱們都是同宗同族,知根知底,跟自家人也差不多了,倒不如有錢一起賺。這個時候就不說什麽買你們的雞蛋了,那也太見外,延寧就想了個法子,你們幫忙提供雞蛋,村長那兒統計,我們家負責煮和拿去鎮上賣,到時候得的錢,由村長幫咱們分。”

“真的啊?”眾人一陣驚喜,如今得到了蔣氏的肯定回來,忐忑的心是徹底放下來了,又有人問蔣氏,“大娘,每個月大概需要多少雞蛋?你先叫我們心裏有個數,等開了春,該買多少母雞回來養,我們也就有底了啊。”

這個劉延寧先前也估計好了的,蔣氏心裏有數,給眾人比了個手指,“平攤到每一家的話,每個月至少準備這麽多雞蛋,多一些也沒關系,這個月沒收完的,先同村長打聲招呼,下個月先收剩下的,肯定不會叫你們的雞蛋壞在家裏。”

眾人連連點頭,心裏頭一陣火熱,已經開始盤算著光雞蛋這一項,能給自家帶來多少進項了。

年紀最大的婦人滿是期待的看著蔣氏:“老嫂子,今年什麽時候開工?”

“過了元宵以後罷,我們延寧元宵後才回書院,太早開工的話,叫他在家沒辦法溫書了。”

“老嫂子考慮得是,延寧今年下場,一切以他為重。”婦人讚同的點了頭,才繼續問,“不知道老嫂子家的雞蛋還夠不夠?我家現在也就不到二十只能下蛋的母雞,年前還宰了兩只老母雞,一個月最多只能攢下幾十個雞蛋。就算開春後再買了小雞回來,養到它們能下雞蛋,還得好幾個月呢,就怕這段日子湊不齊啊。”

有人道:“安大娘家這還算好的,我家能下蛋的雞才十只呢!”

眾人說完,齊刷刷的看著蔣氏,都在等她表態。

昨兒守歲的時候,劉延寧才同劉大爺討論到這個問題,蔣氏聽了幾耳朵,這會兒自然胸有成竹,笑瞇瞇的道:“這確實是個問題,我們家隔三差五的要煮雞蛋,要去鎮上買,開了春又是農忙的時候,委實沒這個功夫再去湊雞蛋。不過我們家延寧說了,你們要是有這個功夫,可以去別的地方收雞蛋,甭管收回來是一文錢兩個雞蛋,還是一文錢三個雞蛋,村長那兒記賬都當是你們自個兒養的,一樣的分錢。倘若沒那個功夫,也同村長打聲招呼,不夠的雞蛋,他會想辦法湊齊。”

聽到蔣氏這麽說,眾人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,果然是有錢大家一起賺的節奏啊,婦人們紛紛點頭:“大娘放心,甭管多忙,這事兒我們肯定幫你辦好,不叫你們操心。”畢竟是空手賺錢的活計啊,傻子才不幹呢!

只是蔣氏又抿了抿唇,頗有些嚴肅的道:“話是這麽說,不過有些事我也要先打個招呼,壞的雞蛋千萬別送過來,你們也知道,咱們這就是小本買賣,口碑不能差,萬一有人吃到壞的雞蛋,沒出事還好,吃壞了身子,我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!”

婦人紛紛點頭,保證道:“大娘放心,我們做不出這種虧心事的。”

蔣氏卻沒有例會,繼續板著臉道:“雞蛋上沒有寫字,真有壞雞蛋摻在裏頭,我們也不知道是誰家送來的,只要發現一次,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。那我們寧願自個兒辛苦點,少賣幾個雞蛋,也不敢冒這個險。”

眾人臉色一整,這才對蔣氏的話重視起來。

蔣氏看到她們上了心的模樣,這才放心了,臉色一松,嘴角又露出了些笑容,道:“不過說到這裏,還有件事要托大家幫忙,到農忙的時候,若是我們家忙不過來,還得請你們搭把手。”

“這是自然。”眾人紛紛點頭,“大娘有什麽事,只管招呼一聲,就算我們自家的沒忙完,也要先把大娘家的事弄好。”

好話誰都愛聽,蔣氏也不例外,被哄得笑瞇瞇的,嘴上還是道:“那不至於,怎麽也得等你們自家的活幹完了,我才會去喊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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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年初一,就在這種歡天喜地的氛圍中過去了,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,王氏安氏等人的娘家都離落水村不遠,當日去當日回便是了。

倒是蔣氏兩個女兒嫁得很遠,劉家姑姑當年出嫁的時候,劉家老大還沒去世,劉延寧也沒去縣裏讀書,劉家那個時候正是落水村數一數二的殷實人家,劉家姑姑長得也算是周正,來說親的人很多,蔣氏挑挑揀揀,最後把兩個女兒都嫁去了永寧鎮。

只是這永寧鎮距離有點遠,在縣的另一邊,也算是富饒,卻與松林鎮隔了一個江州城,在交通不發達的今日,從松林鎮回一趟落水村,還真要花上將近一日的功夫。

因此,雖然劉家姑姑的婆家條件都還算殷實,回娘家的次數卻很少,若沒有大事,一般也就過年回來一趟。

不過劉家姑姑每次回娘家,都會在娘家多住兩日,久而久之,劉家便形成了一個習慣,初二媳婦回娘家,初四再接出嫁的女兒回來。

王氏林氏和安氏都回娘家去了,帶著她們的丈夫和孩子,等著回娘家受到父母兄弟的熱情迎接,這個時候,大概是出嫁的女人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候。

安氏娘家在隔壁鎮,比起其他妯娌而言,她娘家算有些遠,又因劉家這回還要安氏的父親幫忙打聽些事,自然要表現出對這個兒媳婦的重視,她父親才會越發上心,因此劉大爺叫劉四叔趕了自家的牛車,載著媳婦兒女去岳家。

李氏娘家都沒人了,自然沒有娘家可回,連帶著劉延寧和劉青和省掉了去外家的環節。

大家夥都走了,劉延寧難得沒回屋看書,而是在堂屋陪劉大爺下棋,蔣氏提了個針線籃子,裏頭放著她年前沒納完的鞋底,一邊走一邊問李氏:“延寧她娘,一起去堂裏嗎?”

蔣氏說得堂裏,就是祠堂旁邊的大廳,每到過年,村長會組織村民捐柴火的捐柴火,負責燒火的燒火,堂裏堆一個大大的火爐出來,男女老少,沒事的時候便聚在堂裏說說話烤烤火,熱鬧的氛圍一直會持續到正月十五。

李氏以往都不太出門,不單單是因為守寡,她一直覺得自己命不好,有些自卑,也不想出去招人晦氣。

但現在不一樣了,女兒抽了個上上簽,又被老師父斷言命格富貴,她自己昨兒也算了一下,命格不好不壞,跟許多人一樣,並非像那老神棍說的命硬,連蔣氏都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揚眉吐氣,作為被命格所困數十年的人,李氏心裏的激動只會比蔣氏更多。

李氏再不覺得自己不能見人了,婆婆既然喊了自己,她便沒有拒絕,點頭道:“娘等我一會,我去屋裏拿些東西,年前幫青青縫的鞋子,就差滾邊了,幹脆今兒做好了。”

“快去罷。”蔣氏好心情的沖李氏笑了下,又問劉青,“青青去不去?”

蔣氏私心裏是希望劉青去的,她算是多子多孫了,許多人都羨慕她的福氣,其實她也知道,他們羨慕的不是她孫子孫女多,而是羨慕她有延寧和青青這樣一對出挑的孫子孫女。

延寧是男孩,又快要下場考科舉了,委實不好跟著她出去轉,但青青還小啊,這個年紀正是該見人的時候,蔣氏恨不得劉青每日跟著她出去溜達一圈,讓眾人羨慕嫉妒個夠。

劉青當作沒看到蔣氏眼底的期待,擺了擺手,笑瞇瞇的道:“奶,我就在家看看爺和哥哥下棋,待會兒大花姐要回來了,我上回答應在家等她的。”

“你個小丫頭,事還挺多。”蔣氏也不失望,打趣了劉青一句,又叮囑劉青過去的時候,記得帶上備好的拜年物品,畢竟劉青是正經拜了師的,過年去師傅家,斷沒有空手去的道理。

見劉青點了頭,蔣氏才放心帶著李氏出去了。

劉青不算說謊,年前大花姐出嫁,三朝回門的時候,因為回門不能在娘家過夜,大花姐中午剛回來,用過午飯沒等多久,就出發回婆家了,都沒能找到機會同她說話,就跟她說等過年,一定要找她好好聊聊天。

大花姐算是劉青在這個時代第一個,也是目前惟一一個朋友了,親密程度說是閨蜜也不為過——雖然對方是把她當妹妹照顧。劉青還是很想知道大花姐在婆家過得好不好的。

因為兩家就住隔壁,劉青她師傅家一有動靜,她這兒就聽見了,正埋頭下棋的劉延寧和劉大爺也擡了頭看她,劉大爺笑道:“總算到了,還不拎了東西過去?”

劉青便乖乖起身,提了一包蔣氏包好的糕點和小食,就往隔壁去了。

大花姐已經同她娘和嚴大娘坐在裏間說話,大花姐的丈夫同她爹在堂屋,大花姐丈夫還在耐心的逗弄著牛牛。劉青經過堂屋的時候,同他們打了招呼,順道打量了大花姐丈夫一眼,這才挑了簾子,熟門熟路的進了裏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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